0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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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4
崔家主裏外事宜的是三姑娘, 寧婉打著朝廷的名義要在將軍祠開壇論辨，自然也是交給崔三姑娘來辦。
崔瑾深提一口氣，強擠出笑顏，去給兩相做和事佬：“三丫頭跟家裏姊妹鬥嘴不贏, 心裏帶著氣呢, 她不是給咱們甩臉色, 六哥和妹妹可別上心。”
“姑娘家多心思, 也是常有的事。”陸敬之笑笑, 不做深究。
寧婉嘴上卻不肯放過：“鬥嘴？三姑娘能者多勞, 她有能耐本事，家裏還有與她不睦的？”天大的本事又如何, 連家裏後宅姊妹都不擱合。
崔瑾原本是想替三丫頭從中說和，可提了家裏姐妹不睦，反而敗壞了三丫頭的名聲。
見他臉上為難，寧婉抿起嘴又笑：“瑾哥哥怎麽還怕呢？”
崔瑾支吾難言, 恰逢崔三姑娘與張道長一並進來，見他期期艾艾的樣子，當他是在和寧婉他們說自己壞話被抓了正著, 才面上難堪。
“還得是寧姑娘的面子, 我這大哥平日裏可少有這麽勤快的時候。”崔三姑娘陰陽怪氣道。
崔瑾似乎真的怕她, 挓挲著手無措地站在那裏，要勸又不敢勸, 咬著牙低低地道：“好妹妹，都少說幾句吧, 少說幾句吧。”
崔三姑娘剛要忍一步風平浪靜, 就聽寧婉道：“都是為朝廷辦事，三姑娘與其在這兒生悶氣, 大家不如意，倒不如拿出使性的脾氣，哪裏受的委屈，就哪裏找補回來。”
“姑娘這山音，是唱給我呢？”崔三姑娘本就忍不住氣，被這麽一激，索性撂開臉面。
寧婉蹙眉：“姑娘怎麽惱了？我哪句話說的不對，惹了姑娘不高興，我給姑娘賠不是，只是咱們公事有公事的章程，姑娘又何必帶了私氣呢？”
“果然是白得了個乖巧，你寧婉都在我家祖祠門口打擂臺了，還扯起公事公辦的幌子？你打量這青州城全是一樣的爭著搶著給人做奴才，豎起尾巴由著你們差使？”崔三姑娘敞開了來懟，連帶把崔瑾也一並給罵了。
寧婉側目看向身畔：“三姑娘這話，我倒不明白了，她說我在崔家祖祠打擂臺，左右兩家，才謂擂臺，我既奉皇命，竟不知哪個威風堂堂，敢來應了天家的擂臺。”
崔瑾忙使眼色讓人來勸：“三丫頭灌兩杯黃湯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，瘋瘋傻傻地跑這兒來發癲了？跟著的人都是死了麽？姑娘醉了，你們也不知道勸著些，還不快送姑娘家去醒酒。”
崔家的奴才哄著勸著，崔三姑娘仍不肯退讓，嘴裏還叫囂著：“醉了？姑奶奶再沒這麽清新過的……”
崔三姑娘沒說完的話被一記脆亮的耳光打斷，崔瑾臉上少有的慍怒，他提著崔三姑娘出去，好一會兒，才擦著額頭的虛汗回來。
小心給寧婉作揖，賠罪道：“三丫頭瘋了，婉妹妹莫要跟她一般見識，我替她這裏給妹妹賠不是了，還望妹妹……”
“瑾哥哥。”寧婉招手，叫他近前，用只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同他道：“給三姑娘的藥，下的過了，我瞧著是熱鬧，可就怕哥哥不好在老爺子那裏蒙混過關。”
前兒個見時崔三姑娘還不是這個脾氣呢，無緣無故，怎能一夕間就生了暴躁脾氣？那是個犟骨頭，未必會聽崔瑾的話，唯一的可能……是身邊* 之人出了貓膩。
有崔老爺子坐鎮，外人可沾不了他家的事兒，扒扒撿撿，也就崔瑾有這個手段。
說罷，她笑著起身，往前面去看辯壇進度，留下崔瑾怔怔站在原地，豆大的汗珠附在額頭，他竟像是察覺不到，顧不得擦，也顧不得回神。
是夜，陸敬之聽說了此事，笑著勸她：“何苦呢，他有心示好，你就假裝不知就好，何苦拆穿了他，兩下都落個沒臉。”
寧婉有不同看法：“我一時揣著明白裝糊塗，倒叫他們牽著鼻子了，唱完了這一出大義滅親，豈又知他後面藏著的是‘隆科多拜別佟國維’‘還是來俊臣宴周興’？”
自她和陸敬之入青州，崔瑾就有意無意將崔家面上那層遮羞布撩開了透給他們看，如此大費周章的搭了戲臺，崔瑾後面又怎會沒準備連唱的大軸？
若他扮的是隆科多，棄暗投明，為的是給他崔家謀個好前程，她自欣然笑納，回頭功勞簿上，少不得記他崔瑾一個勞苦功高。
然，他若扮的是來俊臣，唱一出請君入甕，也休怪她手段果斷，不念從前的情誼。
“崔家自己心裏也清楚，長此以往，可就再沒回京都的機會了，送一個崔瑾來投誠，贏了乘風而上，重回世家之列，便是賭輸了，他家就這一支獨苗，皇兄還真能砍他腦袋不成？做個混吃等死的紈絝，逍遙此生，也不算辜負。”
寧婉嗤聲：“糊塗，糊塗。你能看到這一步，怎麽還扣扣搜搜的不敢往敞亮了琢磨。”
“……”陸敬之臉色不大好看。
寧婉偏不饒他，咄咄逼人道：“你賭他是隆科多，怎知他沒在賭你是雍親王？”
崔家本就是因皇子奪儲之爭中站錯了隊，才遭貶謫，暫避青州老家，時至今朝今日，京都世家早就甲乙丙丁排了個清楚，再無他崔家的立足之地。
崔家揣著天大的野心上了棋局，撈點兒油水銀子還是提腦袋的差事，至於造反，聊齋山上的老狐貍扮牛犢，碰見了老虎，該怕還是怕的。
這出好戲，在太宗年間就唱過一回了，大將軍崔浩為萬民蒼生，揭竿而起，造了自己外祖家的反，迎南征軍入關，明君忠臣三十載，更為後世美名。
崔瑾要做隆科多，何嘗不是要效仿大將軍？
“你也別嫌我說話鋒利，必是如此，忠言逆耳，叫我拿謊話哄別人也就罷了，我可不高興誆你。”寧婉落下最後一字，贏了他的大龍，將剩餘黑子丟入棋甕，眉眼清明，歪頭笑著強調，“我從不舍得騙你。”
她起身離局，陸敬之以手支頜，細細端詳面前幾番彳亍落下的敗局，俄頃，忽然又笑，搖頭喃喃道：“還真鋒利。”割的他生疼。
轉天，崔瑾沒事人似的仍早早來送早飯，又說三丫頭被關了禁閉，就是昨兒他急了，不該一時上頭打三丫頭那一巴掌，三丫頭回去又哭又鬧，害的他娘罵他一通，老爺子也給了他一拐棍兒。
“哥哥我又生剜一塊肉，拿二百兩給她賠罪，打了個小金魚，給三丫頭放屋裏做擺件兒。”崔瑾哭喪著臉告狀。
寧婉凈手後接過遞來的佛手香，與他道：“瑾哥哥拿小金魚給她賠罪，怎知昨兒個我就沒氣？”
“那……回頭我給妹妹也打一只小金魚？”
“小金魚就不必了，我不愛在屋裏放那些羅唣的東西，看著晃眼，瑾哥哥真心賠罪，改明兒我生日，那小金魚就添在頭面裏，多給我打一只金鐲子就成。”
崔瑾齜牙咧嘴，還是點頭應下。
也沒等到寧婉生日那天，三五日的功夫，就叫家裏的婆子送了一套翠珠累金頭面來。
“少爺說了，今兒恰巧碰見個胡斯的商人來做買賣，東西打開，就叫人錯不開眼，這一套翠金配色不落俗套，天底下除了姑娘，就再沒能配得上的人物了。少爺吃醉了酒，路都走不直溜，還不忘囑咐著奴才把這套頭面給姑娘送來呢。”
跑腿的婆子是個嘴巧的，三兩句話，奉承了寧婉，又給自家主子分辨了辛苦。
寧婉並不推辭，收了東西，又打發那婆子了幾兩銀子，這廂從迤園出來，撞見有車馬對頭錯路。婆子長了個心眼，叫人去看是哪家的馬車。
“三丫頭去了迤園？”崔瑾筆下凝滯，行雲流雲的一張字因這一時差池，落了豆大的一塊墨點。
婆子如實道：“賴孩兒追上去瞧的，是咱們家的馬車，跟著三姑娘的柳兒在外頭守著。”
“還帶了誰？”崔瑾問。
婆子想不出別的有用的消息，只搖頭不知。
“下去吧下去吧。”崔瑾沒好氣地攆人。
內宅的路管家道：“三姑娘屋裏只少了柳兒一個，其餘的都在。”路管家默聲一瞬，又道，“這幾日三姑娘和京都來的那位趙提督在演武場上比劃過幾式，咱們崔家槍法精妙，想必是那位趙提督也有耳聞。”
“他們倆倒是能說在一起。”崔瑾諷笑，胡亂將寫壞的一張大字團成紙團，丟在腳邊的畫缸裏。
他渡步幾個來回，叉腰又問：“三姑娘的藥停了兩日，她那院子裏可查出了動靜？”
“並無動靜。”路管家道，“許是爺多心了，寧姑娘只是揣測一二，杜撰了個斷言在詐咱們的話，咱們家的事情，別說她是欽差了，就是皇帝來了，又怎麽能知道？”
崔瑾冷眼看他：“你不中用，當誰都跟你一樣不中用？那天她說的十成把握，沒有確切的證據，不能如此。”
“可……”
“沒那麽多可是，催怒的藥停了，就把從前的續上吧，平安脈平安脈，日日平安，才是好脈。再跟老爺子那兒說，徒有示好意，奈何多疑心。路漫漫其修遠兮。”
“是。”管家退下。
崔瑾自覺心中急火還未壓下，鋪紙揮墨，一篇《修身》抄了二三十遍，渾渾噩噩，才倒頭入睡。
轉天就是欽差奉旨開辯壇第一日，青州知府，地方衙門，崔家、馬家都來了主事的人。看臺上，崔三姑娘坐在寧婉身側，說說笑笑，更比別人親近。
陸敬之和崔瑾兩個倒是缺了卯，東雍州戰事急迫，就這幾日的功夫，海寇又有三次夜襲，六七個鎮子受了難，糧食女人孩子，海寇所到之處，無有不搶的，東雍州的官一個賽一個的酒囊飯袋，一邊哭爹喊娘的告求朝廷，一邊鼻涕眼淚的請怡親王速速去主持大局。
趕著海運的事，陸敬之連著幾日都耗在青州駐軍營裏，糧草調度，也得從這裏撥出，不指著東雍州那群無能的再磨洋功。
大約摸也定好了日子，就在明兒個，拔營北上，殺的那方賊人，片甲不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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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瑾似乎真的怕她, 挓挲著手無措地站在那裏，要勸又不敢勸, 咬著牙低低地道：“好妹妹，都少說幾句吧, 少說幾句吧。”
崔三姑娘剛要忍一步風平浪靜, 就聽寧婉道：“都是為朝廷辦事，三姑娘與其在這兒生悶氣, 大家不如意，倒不如拿出使性的脾氣，哪裏受的委屈，就哪裏找補回來。”
“姑娘這山音，是唱給我呢？”崔三姑娘本就忍不住氣，被這麽一激，索性撂開臉面。
寧婉蹙眉：“姑娘怎麽惱了？我哪句話說的不對，惹了姑娘不高興，我給姑娘賠不是，只是咱們公事有公事的章程，姑娘又何必帶了私氣呢？”
“果然是白得了個乖巧，你寧婉都在我家祖祠門口打擂臺了，還扯起公事公辦的幌子？你打量這青州城全是一樣的爭著搶著給人做奴才，豎起尾巴由著你們差使？”崔三姑娘敞開了來懟，連帶把崔瑾也一並給罵了。
寧婉側目看向身畔：“三姑娘這話，我倒不明白了，她說我在崔家祖祠打擂臺，左右兩家，才謂擂臺，我既奉皇命，竟不知哪個威風堂堂，敢來應了天家的擂臺。”
崔瑾忙使眼色讓人來勸：“三丫頭灌兩杯黃湯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，瘋瘋傻傻地跑這兒來發癲了？跟著的人都是死了麽？姑娘醉了，你們也不知道勸著些，還不快送姑娘家去醒酒。”
崔家的奴才哄著勸著，崔三姑娘仍不肯退讓，嘴裏還叫囂著：“醉了？姑奶奶再沒這麽清新過的……”
崔三姑娘沒說完的話被一記脆亮的耳光打斷，崔瑾臉上少有的慍怒，他提著崔三姑娘出去，好一會兒，才擦著額頭的虛汗回來。
小心給寧婉作揖，賠罪道：“三丫頭瘋了，婉妹妹莫要跟她一般見識，我替她這裏給妹妹賠不是了，還望妹妹……”
“瑾哥哥。”寧婉招手，叫他近前，用只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同他道：“給三姑娘的藥，下的過了，我瞧著是熱鬧，可就怕哥哥不好在老爺子那裏蒙混過關。”
前兒個見時崔三姑娘還不是這個脾氣呢，無緣無故，怎能一夕間就生了暴躁脾氣？那是個犟骨頭，未必會聽崔瑾的話，唯一的可能……是身邊* 之人出了貓膩。
有崔老爺子坐鎮，外人可沾不了他家的事兒，扒扒撿撿，也就崔瑾有這個手段。
說罷，她笑著起身，往前面去看辯壇進度，留下崔瑾怔怔站在原地，豆大的汗珠附在額頭，他竟像是察覺不到，顧不得擦，也顧不得回神。
是夜，陸敬之聽說了此事，笑著勸她：“何苦呢，他有心示好，你就假裝不知就好，何苦拆穿了他，兩下都落個沒臉。”
寧婉有不同看法：“我一時揣著明白裝糊塗，倒叫他們牽著鼻子了，唱完了這一出大義滅親，豈又知他後面藏著的是‘隆科多拜別佟國維’‘還是來俊臣宴周興’？”
自她和陸敬之入青州，崔瑾就有意無意將崔家面上那層遮羞布撩開了透給他們看，如此大費周章的搭了戲臺，崔瑾後面又怎會沒準備連唱的大軸？
若他扮的是隆科多，棄暗投明，為的是給他崔家謀個好前程，她自欣然笑納，回頭功勞簿上，少不得記他崔瑾一個勞苦功高。
然，他若扮的是來俊臣，唱一出請君入甕，也休怪她手段果斷，不念從前的情誼。
“崔家自己心裏也清楚，長此以往，可就再沒回京都的機會了，送一個崔瑾來投誠，贏了乘風而上，重回世家之列，便是賭輸了，他家就這一支獨苗，皇兄還真能砍他腦袋不成？做個混吃等死的紈絝，逍遙此生，也不算辜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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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陸敬之臉色不大好看。
寧婉偏不饒他，咄咄逼人道：“你賭他是隆科多，怎知他沒在賭你是雍親王？”
崔家本就是因皇子奪儲之爭中站錯了隊，才遭貶謫，暫避青州老家，時至今朝今日，京都世家早就甲乙丙丁排了個清楚，再無他崔家的立足之地。
崔家揣著天大的野心上了棋局，撈點兒油水銀子還是提腦袋的差事，至於造反，聊齋山上的老狐貍扮牛犢，碰見了老虎，該怕還是怕的。
這出好戲，在太宗年間就唱過一回了，大將軍崔浩為萬民蒼生，揭竿而起，造了自己外祖家的反，迎南征軍入關，明君忠臣三十載，更為後世美名。
崔瑾要做隆科多，何嘗不是要效仿大將軍？
“你也別嫌我說話鋒利，必是如此，忠言逆耳，叫我拿謊話哄別人也就罷了，我可不高興誆你。”寧婉落下最後一字，贏了他的大龍，將剩餘黑子丟入棋甕，眉眼清明，歪頭笑著強調，“我從不舍得騙你。”
她起身離局，陸敬之以手支頜，細細端詳面前幾番彳亍落下的敗局，俄頃，忽然又笑，搖頭喃喃道：“還真鋒利。”割的他生疼。
轉天，崔瑾沒事人似的仍早早來送早飯，又說三丫頭被關了禁閉，就是昨兒他急了，不該一時上頭打三丫頭那一巴掌，三丫頭回去又哭又鬧，害的他娘罵他一通，老爺子也給了他一拐棍兒。
“哥哥我又生剜一塊肉，拿二百兩給她賠罪，打了個小金魚，給三丫頭放屋裏做擺件兒。”崔瑾哭喪著臉告狀。
寧婉凈手後接過遞來的佛手香，與他道：“瑾哥哥拿小金魚給她賠罪，怎知昨兒個我就沒氣？”
“那……回頭我給妹妹也打一只小金魚？”
“小金魚就不必了，我不愛在屋裏放那些羅唣的東西，看著晃眼，瑾哥哥真心賠罪，改明兒我生日，那小金魚就添在頭面裏，多給我打一只金鐲子就成。”
崔瑾齜牙咧嘴，還是點頭應下。
也沒等到寧婉生日那天，三五日的功夫，就叫家裏的婆子送了一套翠珠累金頭面來。
“少爺說了，今兒恰巧碰見個胡斯的商人來做買賣，東西打開，就叫人錯不開眼，這一套翠金配色不落俗套，天底下除了姑娘，就再沒能配得上的人物了。少爺吃醉了酒，路都走不直溜，還不忘囑咐著奴才把這套頭面給姑娘送來呢。”
跑腿的婆子是個嘴巧的，三兩句話，奉承了寧婉，又給自家主子分辨了辛苦。
寧婉並不推辭，收了東西，又打發那婆子了幾兩銀子，這廂從迤園出來，撞見有車馬對頭錯路。婆子長了個心眼，叫人去看是哪家的馬車。
“三丫頭去了迤園？”崔瑾筆下凝滯，行雲流雲的一張字因這一時差池，落了豆大的一塊墨點。
婆子如實道：“賴孩兒追上去瞧的，是咱們家的馬車，跟著三姑娘的柳兒在外頭守著。”
“還帶了誰？”崔瑾問。
婆子想不出別的有用的消息，只搖頭不知。
“下去吧下去吧。”崔瑾沒好氣地攆人。
內宅的路管家道：“三姑娘屋裏只少了柳兒一個，其餘的都在。”路管家默聲一瞬，又道，“這幾日三姑娘和京都來的那位趙提督在演武場上比劃過幾式，咱們崔家槍法精妙，想必是那位趙提督也有耳聞。”
“他們倆倒是能說在一起。”崔瑾諷笑，胡亂將寫壞的一張大字團成紙團，丟在腳邊的畫缸裏。
他渡步幾個來回，叉腰又問：“三姑娘的藥停了兩日，她那院子裏可查出了動靜？”
“並無動靜。”路管家道，“許是爺多心了，寧姑娘只是揣測一二，杜撰了個斷言在詐咱們的話，咱們家的事情，別說她是欽差了，就是皇帝來了，又怎麽能知道？”
崔瑾冷眼看他：“你不中用，當誰都跟你一樣不中用？那天她說的十成把握，沒有確切的證據，不能如此。”
“可……”
“沒那麽多可是，催怒的藥停了，就把從前的續上吧，平安脈平安脈，日日平安，才是好脈。再跟老爺子那兒說，徒有示好意，奈何多疑心。路漫漫其修遠兮。”
“是。”管家退下。
崔瑾自覺心中急火還未壓下，鋪紙揮墨，一篇《修身》抄了二三十遍，渾渾噩噩，才倒頭入睡。
轉天就是欽差奉旨開辯壇第一日，青州知府，地方衙門，崔家、馬家都來了主事的人。看臺上，崔三姑娘坐在寧婉身側，說說笑笑，更比別人親近。
陸敬之和崔瑾兩個倒是缺了卯，東雍州戰事急迫，就這幾日的功夫，海寇又有三次夜襲，六七個鎮子受了難，糧食女人孩子，海寇所到之處，無有不搶的，東雍州的官一個賽一個的酒囊飯袋，一邊哭爹喊娘的告求朝廷，一邊鼻涕眼淚的請怡親王速速去主持大局。
趕著海運的事，陸敬之連著幾日都耗在青州駐軍營裏，糧草調度，也得從這裏撥出，不指著東雍州那群無能的再磨洋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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